作者: 艾家齐
最近更新: 更新时间 2025-01-20 10:20:04
状态: 连载
字数: 5.39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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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已近不惑,他总觉得自己命格里缺点什么。算命的曾经说过:“小伙子,你的八字很好,是海中金,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缺钱花!就是有点命硬,不克他人克自己,凡事总是将近之时差点运气……”。或许是一语成谶,或许是命中注定,他总觉得自己头顶有块挡板,限制着人生的高度,不管怎么努力如何优秀都跳不过挡板的掣肘,入学、择
【目录】
第1章 返本
第2章 梦魇
第4章 大战
第3章 前戏
第5章 分离
第6章 掐尖
第7章 杀宴
第8章 穷气
第9章 观景
...
第10章 新檐2025-01-20 10:20:04
【原文摘录】
农历三月初五,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春日的黄土高原有着区别于江南水乡独属于自己的柔美和明媚。虽然已经过了桃李争妍的时节,但是目之所及成片的果林以及遍野的绿草鲜花仍使人心旷神怡,酸枣树肆意的在沟边路旁摇曳着,昨晚的一场春雨把那一丛丛指甲盖大小的叶子梳洗得锃光瓦亮。微风裹挟着泥土畜粪的气味一阵阵送入鼻腔,很熟悉很遥远,神往已久,终偿所愿。
张家齐坐在二姐把向的三轮车后思绪万千,得有二十年没有跟二姐说这么多话了。要不是在外受挫“人穷反本”,常年忙于人事俗务的老三不会想着趁清明假期回乡探亲,说白了就是回到出生地舔舐伤口汲取力量。
二姐的车开得飞快,在沟壑小径之间左右漂移,路面上坑坑洼洼,坐在车帮上的母亲随着车斗的颠簸急促颤巍的提醒着前面的开慢点对面的抓紧点。
穿过一段似路非路的田坎,三轮车停在了一片坟场。坟场占据高地,三面临沟,四处荒野,视野开阔,不到半亩的地方簇拥着二十多座坟冢,长草掩映不显荒凉倒生出几分终有归宿的温馨。生前疲于奔波各有故事,身后乡邻陪伴静观天下,生于斯长于斯归于斯,人生如此也算圆满。
三人站在坟场边上,一时无所适从,好像要进入村里的外乡人被众人上下打量。
“自从和那货离婚快三十年没有来过了,都忘了你爷你奶的坟在哪了”母亲幽幽的说到,一只手把铁锹杵在地上。
记事起母亲就用“那货”在姐弟几人面前称呼父亲。关于父母的过往,家齐有诸多不理解,明明互相看不上为什么结婚,明明在大姐出生之后就天天打闹,为什么踢里哐啷又生了两个,而且跨度十年,之后又是九年鸡犬不宁才决定“和平”分手。家齐九岁那年父母决定离婚,父亲净身出户,二姐和家齐判给了母亲,大姐因为弟弟妹妹跟着母亲,虽然判给了父亲,但是一直跟随母亲生活。也许是心怀怨恨,自此近三十年间,母亲不允许姐弟三人拜祭爷奶……
“我知道……”家齐见母亲一筹莫展,赶紧说道。时隔多年,母亲能答应并随着姐弟二人过来,也是因为家齐的坚持,生怕母亲临时变卦,虽然自己也不是特别笃定,家齐还是忙不迭的边说边往里走。
“你怎么知道,那会你才多大!”母亲怀疑的问道。
“我肯定知道啊,那年我跟……在我爷爷奶奶坟前种了迎春花,你看”,顺着家齐手指方向,灌木长草间两座紧挨着的坟茔被迎春花的枝条铺满了。
“对,齐娃说对着呢,就在那”二姐也随声附和。
—— 引自章节:第1章 返本
“麻绳专捡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这是母亲时常说的一句话。这么多年关于命运不济的细碎言语是支撑母亲人生向前的重要力量,因为好多问题交给命运,基本就跟自己没有关系——我没有问题,就是命不好……
一九九二年大年初三上午九点二十五,是家齐心里抹也抹不掉的一个梦魇。过年的喜庆萦绕着整个村子,巷子里小孩们追逐嬉戏,摔炮打闹的声音络绎不绝。年仅8岁的小家齐早已被门外小伙伴的邀约声挑弄的心猿意马,却不得不浸淫在远超这个年纪承受能力的紧张和尴尬氛围当中。
早上六点多,父亲就早早起床洗漱,对着镜子把那乌黑浓密的头发梳了又梳。他是个讲究人,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父亲有着跟农村土路泥墙不相符的气质,一身靛蓝的中山装,一双塑胶底的黑色布鞋,虽然都已经洗的泛白,却很干净立正。高中毕业后,因为写的一手好字加上精明能干,被镇上的食品厂招过去当出纳,一干数年,平时除了农忙回家,其余时间都是村里人口中的“在外面干事的人”。今天,父亲是要去后巷三奶奶家走亲戚,因为年前忘了换新钱,头天晚上,就给家齐说好的,用五十块钱换家齐几张新钱。
早上一睁眼家齐就犯愁,所有压岁钱都在母亲那,母亲要是知道父亲要肯定不给。记事起只要母亲跟父亲在一个空间,姐弟三人就紧张,两人说不到三句话肯定会吵起来,至于砸锅摔碗也是家常便饭……
“齐娃,你的新钱赶紧给爸拿来,这都九点二十五了,再不过去,就晚了”父亲催促道。
“哦,马上”没办法,家齐只好硬着头皮,把父亲给的五十块钱举到母亲面前,“妈,给你钱”家齐怯怯的说到。
一共只有二十平米的房间,一方说话,另一方必然是能听见的,母亲拿着扫炕笤帚自顾自的打扫着,耷拉着眼睛不予理睬,此时,除了母亲扫床的声音就剩下铁炉子上茶壶的吱吱声……
“妈,娃给你说话呢”大姐试图打破尴尬。
“要钱干啥?没有!”母亲明知故问,“一天天,什么烂亲戚,走(来往)球呢”
“你说啥?大过年呢别找不痛快!”父亲极力克制的将梳子卡在镜框上。
“妈,就五十块钱,又不是白要,就换一下,至于吗?”大姐今年已经18岁,全家也就她敢跟母亲较量几句。
—— 引自章节:第2章 梦魇
左手搓着腿上的泥,右手握着笔在暑假作业上着急的划拉着,大后天开学,练习册还有小半本没做,心里着急脑子却不听使唤,门外的欢声笑语和闷热的天气搅和的没法专心,数了数还有多少页没做,算了!还有两天时间肯定能做完,出去逛逛……
出门隔一条马路,正对着的是王亮哥的果丹皮作坊。果丹皮是那几年村里人发家致富的主要方式。一间土坯抹成的被当地人叫“窑”的烤房,“窑”前面紧连着的是一个一百平左右的大雨棚子,棚子一侧地上铺着三四十平米的油布,布上面垒一摞摞报纸大小黑红发亮的果丹皮,苍蝇欢快的加入工人们聊天的队伍,那些光着膀子穿着拖鞋的“食品加工者”们或斜靠着或干脆脱了鞋躺在这些“进嘴”的东西上,烟灰、脚皮、臭汗、死蝇……也不知道最后吃了这些东西的人会不会长生不老!理所当然的这些成品的制作过程也是极尽原始,各处收来的落果(因风雨掉在地上卖不出去的,有伤或者因病腐烂的……)在两口大铁锅里象征性的洗一下,用铁锹铲入打浆机了打成浆糊状,之后工人们就会陆续拿来一张张厚实的大玻璃,将一个个木制的模具套在玻璃上,一勺果浆倒在玻璃上,刮板一推模具一拿,玻璃上就敷了一层两三毫米的果浆,之后就是进烤窑上架烘烤,三四个小时一窑,成本低廉工序简单入门方便,也没有什么工商卫生检查,只要稍微有点家底都可以当老板。
家齐惦记的当然不是这些大人们再三叮嘱不能吃的果丹皮,而是“窑”里地砖下面烤的枣。“窑”的构造是能原始就原始,长方形的窑室纵深十五六米,靠墙两排铁架子,中间三四米宽的过道,过道地基下两米左右是纵深五六米的火膛,大火猛灌,窑里温度得有六七十度,过道地面的温度更高,调皮的馋嘴们会挑出地面松动的砖,把摘来的枣子放在砖窝里烤,倒不是窑里烤出来的有多好吃,仅仅是一种近乎游戏的乐趣。
雨后加上闷热,整条巷子的人都出来了,大棚下面挤满了人,果臭汗臭在高温的作用下氤氲着,烘的人头晕,吵吵哄哄的喧哗更让人眼花,穿过一排排唾沫飞溅的大黄牙,家齐找见了学斌,两人心领神会的跑进窑里,顶着窒息的热浪,找到隐蔽在墙角的砖窝,迫不及待的翻开砖块,吹吹浮灰,软糯香甜的枣子好似给这芡水过浓的空气添了一瓢凉水,清爽了不少。
“你两个小怂在这干啥?热死啦,赶紧出去!”王亮哥的声音。
—— 引自章节:第4章 大战
农历五月初四,天气稍微有点燥热,大人们还是长衣长裤,小家齐已经自己从立柜里翻出短裤背心穿上了。不管这几个月,母亲在他耳边说了多少父亲的坏话,姥姥那边的亲戚跟他说了多少遍离婚了要跟妈妈,但是今天他还是很高兴爸爸能回来。
爸爸回来意味着有罐头、方便面吃,还有奶香味很重的冰激凌,八岁的孩子,一口好吃的可以抵消任何烦恼。但其实,小家伙的心里隐隐也明白,爸爸回来还意味着家里面可以不那么死气沉沉,自己不那么孤单……
年后,大姐就跟着同乡的伙伴去了北京,听说是同村有个伯伯在北京做蛋糕生意,邻近几个村子去了好多年轻人。二姐在县里的预制板厂工作,今天也回来,小家伙很高兴,端午节,学校放假,还有好吃的,说不定二姐还会给自己买玩具,能想到的高兴的事占全了,只是已经下午四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端午节,家家户户蒸凉糕炸油糕,母亲也在忙活着。二姐在厂子里吃的不好,所以母亲今年准备的粉蒸肉比往年都多,二姐最喜欢吃,走的时候也可以带一点,整个厨房雾气腾腾,各种香味很诱人。
“齐娃,到外头再拾点柴火”母亲的声音穿过蒸汽。
“哦”家齐应承着起身往外走。
刚一出门就看见巷口爸爸推着自行车,后面拖着一大箱子东西艰难的往回走,远远看见家齐,爸爸一高兴手一松,箱子啪的摔了下来,一箱的罐头碎了一半。丢下手中的柴火飞奔到父亲身边想要帮忙,却被父亲拦住,“都是碎玻璃,当心划着手”说着便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东西。
“冰砖!”小家齐的眼睛立马亮了。
从食品厂到家有二十多里地,其中多一半是上坡,还拖着一箱东西,估计后十多里地都是推着自行车走,父亲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口袋里的冰淇凌也化得不成型,但已经很好了,咬开盒子一角,吮吸着奶香甘甜的融汁,心里已经满足的不行了。
傍晚时分,二姐也大包小包的回来了,一只带发条的小青蛙是二姐承诺的礼物,小家齐很是喜欢,吃饭的时候也放在碗边,拧一拧就能自己蹦起来。
“行啦,吃完饭再玩”父亲宠溺的说道。
“赶紧吃,饭都凉了”母亲对这个蹦蹦跳跳的小玩意有点不耐烦。
“好玩吗?你好好学习,考试考个第一名,下次回来给你买个更好的”二姐对家齐这么捧场自己的小礼物很是高兴。
“梅梅,你在厂子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一个人在外头要保护好自己,跟其他人都处的好好地!”母亲对于刚满17岁就辍学打工的二姐既内疚又心疼。
—— 引自章节:第3章 前戏